我独居在这城市的角落,一间斗室,四壁萧然。窗外有一株不知名的树,枝干瘦削,叶片稀疏,在风中时常瑟瑟作响,仿佛一个营养不良的老者,不住地咳嗽。
每日清晨,我总被一阵刺耳的闹铃声惊醒。那声音尖锐,如同铁器刮擦玻璃,使人浑身战栗。我每每想摔碎这恼人的东西,却终于没有动手。它不过是尽职罢了,何罪之有?况且,没有它,我恐怕要睡到日上三竿,误了生计。生计二字,说来可笑,不过是替人抄写些无聊文字,换取几张皱巴巴的钞票罢了。
隔壁住着一个青年,面目模糊,行色匆匆。我常见他清晨出门,深夜归来,脚步沉重,如同拖着无形的镣铐。有一回在楼道相遇,他向我点头致意,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,眼睛却空洞得可怕。我想,他大约也被什么困住了,像一只误入蛛网的飞虫,挣扎得越厉害,缠得越紧。
楼下有个小贩,推着车子卖些煎饼果子。他的脸被油烟熏得黝黑,皱纹里嵌着岁月的尘埃。我偶尔去买早点,他便咧嘴一笑,露出几颗参差不齐的黄牙。"先生今日气色不错。"他总这样说,无论我面色如何。起初我以为他是客套,后来才明白,这不过是他对每个顾客说的固定台词,如同他摊煎饼的动作一样熟练而机械。
书桌上堆着几本旧书,封面已经泛黄,页角卷曲。我时常翻阅,却总是读不进去。那些铅字在我眼前跳动,排列组合成毫无意义的符号。想来也是奇怪,从前我嗜书如命,如今却连一页也看不下去。或许书本也如人一般,会老去,会失去活力,最终变成一具干瘪的躯壳。
夜晚最是难熬。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犬吠,撕破夜的寂静。我躺在床上,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,它像一条蜿蜒的小河,不知流向何方。思绪便随着这裂缝游走,忽而想起少年时的梦想,忽而记起某位故人的面容,更多时候,是一片空白。
前日下雨,雨水从窗缝渗入,在地板上积成小小水洼。我拿抹布去擦,却发现水洼中映出自己的脸——憔悴、苍老,眼神涣散。我猛地一惊,抹布掉入水中,那张脸便扭曲了,破碎了,最终消失不见。
这城市有千万扇窗,每扇窗后都有一个故事。我的故事平淡无奇,不过是千万尘埃中的一粒,飘浮在阳光里,无人注意,终将落定。